母親頌

## 母親節頌

今日是母親節，街頭巷尾，花鋪裏排出了許多康乃馨，紅的、粉的、白的，在玻璃瓶裏浸着水，倒也鮮豔。花鋪老闆立在門口，臉上堆出笑容來，對過往的人們點頭哈腰，大約是希望多賣出幾枝。買花的人們，有老有少，手裏捏着鈔票，眼睛卻只管往花上瞟，挑揀着哪一枝更爲嬌豔。

我想，這母親節，原是感恩的日子。感恩者何？感恩母親生我養我，感恩母親勞苦一生。然而感恩之事，向來不過是嘴皮上下一碰，吐出幾句漂亮話來，便算是盡了孝道。至於平日裏如何對待母親，那是另一回事了。

母親們排坐在家中，兒女們獻上花束，臉上便綻出笑容來。這笑容裏，有幾分是真歡喜，有幾分是勉強裝出來的，恐怕連她們自己也分辨不清。她們接過花，放在桌上，那花便靜靜地開着，開過三五日，終究要枯萎的。花謝了，感恩的心大約也就隨之而去了。

我見過一位母親，兒子常年在外，每年母親節倒是記得寄錢回來，附一張卡片，上面印着"母親節快樂"五個燙金大字。那母親將卡片供在神龕旁，逢人便誇兒子孝順。然而她平日裏獨自生活，病了無人照顧，買米買油也要自己拖著老邁的身子去辦。這般的感恩，究竟有何益處？

又有一位母親，兒女成群，母親節這天，家中擺了宴席，兒孫繞膝，好不熱鬧。酒過三巡，兒女們各自掏出手機，拍照發到網上，配文曰"感恩母親"。宴罷人散，杯盤狼藉，那母親獨自收拾到深夜。翌日，一切如常，兒女們各忙各的去了。

感恩原不必在節日。母親勞作時遞上一杯水，母親咳嗽時買一盒藥，母親孤單時陪她說說話，這比十束康乃馨都強。偏偏人們不肯，定要擠在這一日，排着隊買花，排着隊吃飯，排着隊說感恩的話，彷彿過了這一日，母親便不再是母親了。

花鋪裏的康乃馨賣得差不多了，老闆數着鈔票，臉上皺紋裏都夾着笑。買花的人們捧着花束匆匆離去，大約是要趕赴下一場"感恩"的宴席。夕陽西下，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，那影子裏，卻看不見他們母親的面容。

感恩原是常事，何必單等這一日？